給你和你的小小心聲

「來吧我什麼都應承，來吧我什麼都聽命。」「Close your eyes, give me your hand, Darling! Do you feel my heart beating....」「曾自問，樣子真太笨，曾自問，外表都不怎麼吸引，卻妄想可跟你同行，請你，明白我已暗中因你傾心...」她喜歡寄信到電台深宵節目，點唱給「同學仔」收聽。 那年代，是香港的八九十年代吧。未回歸，移民潮很盛，樓市火熱，李生已經是首富。


年輕人像她，拍拖的第一個對象會問她：「你的理想是什麼？」「我沒想過這問題$@@¥€***」然後她會想像，最好二十八歲結婚，大約三十出頭生BB，當然要買樓，因為有層樓便是百萬富翁了。


中英聯合談判，是國際大新聞。不明白為什麼，最令她有記憶的，不是簽署的一刻，反而是戴卓爾夫人在樓梯險踤倒的一幕。還有，當年香港女孩認識的名牌子不多，王菲喜歡用Louis vuitton，還有個牌子叫Chanel，是名媛的恩物。有個香煙廣告香港人一定記得，她也記得，就是牛仔騎馬那個Marlboro萬寶路廣告。


然後，有人選擇回流到香港這個家。記不記得盧維思？是沙士事件之後搞維港巨星匯那位，被指失職那位。 有個水深火熱的地區叫天水圍。她和第三任前度在嘉湖山莊一起租樓，因為租金便宜，單位大。後來她結識了另一位，早出晚歸，目不識丁，外表正正常常，她想嫁了。 之後，她面對經濟困難，因為香港實在太多菲傭和新舊大陸移民，人工是「壓得就壓」，她的男人愛莫能助，但總算不離不棄吖。


中央開始真正接管了。她喜歡張明敏的「我的中國心」，是八十年代的歌，當年聽了毛管戙，現在居然喜歡。誰人會是特區首長呢？她想起林煥光，又想起陳婉嫻，還有.....小市民的心聲，她心裡想。


她想有將來，所以希望香港好、深圳都好，一起求雙贏，最好深圳搞好政治和商業，香港才能來個對決，一起進，而不是一起退。珠三角搞起，又有長三角，搞爭寵好嗎？可以在世界舞台立足，不單要軍事吧？經濟、民生、文明和政治都重要的。小市民想你聽啊！


香港，現在可否想想讓百家爭鳴呢？一方面要用精英，搞精英化；但也要給予更多人自力更生的機會，給予機會；即是說，要從上而下地有選擇。


互勉啊！香港人。

中國籍情人

1977年，他出生於香港。大概是幸運，因為有九年免費教育，有當時叫廉租樓的公屋，有工廠又有金融業、旅遊業，還有尤德、麥理浩、衛奕信和肥彭彭定康，他不用太掙扎，不用太努力，只不過會考拿了八優，便風光找到今天了。


直到今天，他過了半世人吧？人們還記得他會考八優。容易得到的風光。 他是天蠍座的男人，女人們這樣告訴他。他愛女人，最好不要是處女。他開始留意到一件事，男人都越上越北，十年前說湖南湖北，幾年前說北京上海，現在說哈爾濱甚至俄羅斯了。他的舊愛現在如何呢？


他叫高展才，在醫院管理局裡做人事管理，即是開會、收發電郵、安排講座的講題、找專家演講、聯繫各方、平衡利益瓜葛、增加和藥廠和傳媒的互動、還有最重要是獻計給高層，由高層指揮大局，由各方醫護衛生、大學體系、市政民間、病人組織等來相討和最終執行。


他不是既得利益者，郭老先生在他十年前一次經歷裡教懂他，只可以千絲萬縷，不能滴水不漏，他的功勞有人會據為己有；甚至韜他的光來扁低他；這老先生還消遙快活着。 於是，他醒來了。他告訴自己，寧欺白鬚公，莫欺少年窮啊！ 他努力，改變自己的命運。郭老當年說：「我一天的成交是五百萬美元，你一世也賺不到五百萬美元。」郭老的跟班在笑，郭老雙眼厲着高展才，高展才當年還未到三十歲，只有陪笑。最後郭老在眾目暌暌下喝令他，叫他受辱，然後擲錢趕走他。


後來，郭老破產，賣家當了。高展才今天仍然是會考八優，好像沒有經歷過風浪便輕易得到高位。他從不談出身，也不發怨言，他腳踏實地，做男人做的事。他對天地無愧，是郭老教懂他的一課：「你不是既得利益者。」他做正經事、不馬虎地做正經事。 郭老移民海外，孤單飄泊。


高展才結了婚，娶了個加拿大長大的華裔女記者。女記者知道郭老的事後，問高展才：「你想我幫助你嗎？」


「我想你做你認為快樂的事。」


「我代你原諒他好嗎？」


「你快樂便好了。」


「Definitively!」


「你模稜兩可。」


「Awesome!」


「你越說越遠。」


「Cos' I love you!」


「你快樂便好了。」


女記者沒有追究真相，她有過三段情，都令她傷心，只有高展才不佔她便宜，比她當年籃球球隊男朋友還有情有義，這便是中國男人了。她是中國人，如此這般的中國式愛情。

大內群英

他是那種你會喜歡的大男孩。小朋友叫他「哥哥」，但其實他應該有資格叫「叔叔」了。他當年二十五歲，是大醫生的入室弟子，他說即是「大內群英」喎。護士長說他是明日之星，他自己說「妙手仁心」。


他十八歲已經被女孩子團團束擁，他明明知道自己有資格當明星或男模特兒，但他就是不愛走捷徑，不貪圖美色。他想幹一番大事，他想此生無憾。 他爸爸是專家級的醫生，對他自小都是管教嚴厲的，但自從十八歲那年，爸爸明言他可自由選擇自己的路：他想做音樂家？可以；做明星？都可以；即是他要自己為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任了。


於是，他就當醫生。他爸爸是從事外科出身的，他便當內科醫生，是不靠父蔭的意思。他不提爸爸的。除了同姓氏外，沒有太多人估到他是大國手的兒子。 女醫生、女護士、女病人，還有掃地的嬤嬤都喜歡他。他不單止幽默，還會「chok」，即是給你做個迷人的眼神，你不會想他出醜的；他回答不了教授的問題，大家會很緊張的。


但實情是他很有把握，只是不回答。為什麼呢？自小當他爸爸講電話時，傾起大手術細節時，講病人背景時，談醫學會議講題時，他在旁砌積木、玩機關鎗。他似懂非懂，有時還會問：「爸爸，那截肢的明星是你做的手術嗎？」「為何這麼遲你才幫助他？」「Uncle Lee叫你接受訪問，為什麼你叫院長出鏡，又指明要女助理出鏡？」爸爸說：「這叫官僚，你長大便明白了。」


他現在當然懂了。就是似是而非的一種做人藝術：胸有成竹，不說出來；真的不明白，又不說出來。只有讚，很利己而不害人的做法。別人以為是「多做多錯、少做少錯、唔做唔錯」，實質是他在默默吸收，把別人的錯處看在眼裏，成為反面教材，他，事實上是在很虛心地學習着。未到四十歲，他便成為醫學院教授了。

快樂胺多酚

「吸毒後的快感，叫Euphoria，跟性事的快感不同，性高潮叫什麼？叫Orgasm。又跟開快車的快感不同，嚴格來說，這種快感叫Excitement。開快車會不會增加腦內嗎啡，什麼Endorphines呢？開快車會令人健康長壽嗎？吸毒又會不會令你青春美麗？性事？就大有可能嘞。」這人自稱「執生王」，出了名有腦，喜歡財色兼收。


他叫Stephen Leung，愛鬼混，中西日韓，他都有點心得；他是銀行高級職員，壓力大得驚人，他日間斯斯文文，晚上就來酒吧放鬆心情。他有太太，也有子女。他太太叫Louisa，是誇國大藥廠的研究部副主管，時常開會，而且是零晨時分跟總公司開teleconference。當然不管Stephen了。於是，Stephen想起阿諾舒華辛力加，即是找個遠在天邊、近在眼前的，亦即是那個叫朱太的鄰居。


朱太和Stephen是中學同學，她嫁了一位有名氣的醫生，搬來這個低密度高級住宅區，本來一心想，將來子女要報考名幼稚園、名小學、名中學都不難；誰知原來校網劃分得很奇怪，她住的，貴一貴的高級別墅豪華住宅，根本不在名校網內。但更重要的是，她根本沒有子女，原因是名醫能醫不自醫，他有早洩的煩惱，唯有索性埋頭工作，當然是冷落嬌妻了。朱太有天在街上重遇Stephen，一問之下原來大家住得不太遠，相隔兩三戶而已。 就這樣開始了一段婚外情，雙方都有另一半。Stephen繼續去酒吧，偶然才去朱醫生的家。朱醫生是默許太太這行為的，「愛是一種行為，這行為叫愛。」朱醫生不壞，只是機能上有障礙，他對病人、家人和其他人都很好。他不愧是名醫。


有一天，Stephen和Louisa開車送兩個孩子到爺爺家，因為今天Louisa要上機飛到總公司，傾去留問題，她要求公司把她升職到主管位置，因為那原任主管的「死鬼佬」只管搞政治，所有大小事都是她這副主管包辦旳。至於Stephen，當然要跟朱太胡天胡帝，當然要送走子女，請朱太來，在梳化、陽台、餐枱、還有浴缸裡大幹特幹！


朱太死了。是買兇殺人，據Stephen說：「朱太來是講投資問題，她走後發生什麼事，天知曉了。」殺手是在朱太跟劉律師在床上時，推開房門，一鎗幹掉她的。Louisa在美國，看了醫生，証實患了性病。她沒有白費心機，總公司決定留任她，她在美國治好病，回來後搞離婚。


Louisa是資深的藥廠高級職員，今天在報紙的專欄裏又講長壽基因了。「有諸內而形諸外，這就是genotype跟phenotype的關係了。」「研究發現的確有藥物能助人增壽的。」「有藥物是服用後令人不發胖的。」「但你想健康長壽，不單要運動、均衡營養、早睡早起、多餐少吃.....最重要是做令你自己快樂的事.....重點是快樂本身，能令你身體釋放出腦內嗎啡，即是胺多酚Endorphins，Endorphines又令你更感受「快樂」，是快樂本身令你青春美麗，健康長壽。」「劇烈運動都釋放胺多酚的，但職業運動員並不特別長壽。」「那麼長壽基因又如何？日本很多百歲人瑞，原因可能與飲食有關，因為移民了的日本人吃西餐後便做不成人瑞了。那麼究竟日本人有沒有長壽基因？很難靠觀察去下結論就是了，亦即是說不能從phenotype去推。」「快樂，可能是做一些小事，例如偷吃禁果、吃豬油撈飯、八號風球放膠袋等等..」

人前人後

他叫子龍，洋名Andy，喜歡在宿舍房間播國歌，抽煙，泡妞和看報。他是人類學博士生。今年是最後一年，還有半年多便要呈交論文了。農曆年初三，他跟女朋友分手了。一分鐘前他們還在床上，現在分手了。他說他想當記者，是戰地記者。這前度女友不發一言，穿上衣服，輕輕吻他，就離開了現場。這女的是內地交流生，父親是暴發戶，賣麻辣火鍋發財，內地傳媒訪問這父親，他說：「苦命人手停口停，要吃飯就要幹活！」「有個賢內助持家，女兒又善解人意，從不投訴，拼了命都要養活一家人！」女的告訴子龍，是君臣父子的一條藥方，配出的湯底。


子龍非常英俊，穿中山裝上課的。他今天又來旁聽本科生的課。他故意不坐山頂位置，坐得較前，又不是最前。混在二三十人中間，小小的演講室，有個愛演講的。「人類學究竟是什麼？什麼叫人類學？」「人類學承先啟後，先者是考古學，後者是哲學、宗教、美學、心理學和科學。」「是比通識教育還要通識，連UFO也在研究範疇的一門學問。」 本科生如沐春風。不誇張，不輕狂，引人入勝，想聽，想繼續聽。


她叫Dr. 沈，沈麗慧，本科生這一課是由她主講的。她不發一言，坐在教席裏，微笑欣賞。子龍淺笑，然後看看手錶，看了Dr. 沈一眼。啊！上課了。沈麗慧看看教材，沒什麼，站起來開始上課。若無其事。


在沈麗慧的小公寓裏，子龍剛睡醒。子龍的論文有一半以上的材料都是來自沈麗慧。他們不是師生，也不算朋友，因為每次子龍都付錢的。 沈麗慧十六歲那年去了美國，讀high school，一心想讀大學。但未上大學，父母便離婚了。沒有人寄錢給她了。山窮水盡，連下一餐也不保，不要提買飛機票了。為什麼這麼恨心對親生女兒？她不信天，不信地，更不信人，只要活下去。黑人，白人，黃種人，有錢，她便不介意。是真正的不擇手段，她不只上了大學，還念博士學位。足足十年，她甚至勾引大學教授，為的是拿畢業証書；她出賣同班同學，要拿一等榮譽畢業。她做到了，還回來，在大學任教，她，叫沈麗慧，生命力強得驚人。


子龍畢業後在電視台當清談節目主持。節目叫「人前人後」，很受歡迎，因為子龍對時弊有很獨到、很到家的批評，有立場，但持平中肯，很公正的帶出問題核心，最重要是他的言論不取考納悶，不跟風。令觀眾看得很舒服，他做得到。


後來子龍娶了個屋邨長大的女孩，女孩搬進他半山的豪宅，持家和照顧子龍的雙親。子龍的節目無人能及，他有遠見，但最重要是他從來不解決問題，他只找問題，不找自己麻煩。子龍後來寫了好幾本書，都賣個滿堂紅。他成了才子，城中名人，常光顧富豪聚腳地，跟富翁們、內地高官們打交道。他知道的更多，但他不找事，不胡亂踏過界，更不穿針引線，永遠只做旁觀者，永遠不提自己是博士，他，就是他罷了。


郭子龍後來做了智囊，是行政長官的幕後班底，很低調的出入高官官邸，很高薪的幕後英雄。退休後一言不發。他的女兒也是作家，寫她眼中的爸爸。「郭子龍在香港歷史裏，應記一功。」後人這麼說。

小酒保的心聲

老臣子都一窮二白，小酒保的心聲無人過問。這故事發生在五十年代，當時從大陸到香港，古福臨不單止帶着髮妻，連二房的大小一干人等，都帶來香港，成為一時佳話。 古福臨是賣酒的，他的舌頭厲害，會品酒，而且會賣酒。他帶不走好酒，帶不走一片瓦片，但帶走一家人。他就是說呀、說呀、說，結果不廢一兵一卒，到了香港。


他還有什麼呢？保命！保自己，保全家的命！他這樣告訴自己：第一，要冷靜；第二，要不卑不亢；第三，要笑。是生死存亡一刻，要保命一刻，手無寸鐵要智取一刻的護身符。 在洋人面前，他昂首挺胸；在同胞面前，他高談濶論。果真是個好漢。他救了全家，男的女的，大的小的，有飯吃了。是天意，他發了跡。


事情是這樣的，他有份兒偷運私酒回國。為何是他？他口才了得，名聲好，而且他掌握了洋人的一個心理，叫做紳士風度，你只要跟洋人鞠一個躬，作狀想握手，又不敢的樣子，洋人生了自豪感，你便無往而不利了。香港是不是自由港呢？五十年代，華人不懂「自由」兩個字的。總之，有船舶岸，第一時間水手到酒館來，妓女是來套消息的。一條人鏈似的消息傳到古先生這邊。「好咗嗱？」「有嘞，唔嘞。」「大丫細呀？」「大唔大囉。」「行啦細路！」


洋人聽不懂，但知道什麼時候要上船充公，什麼時候要放行，就是拉拉鋸鋸，驟眼看來，還以為洋人吃力不討好，什麼都得不到。如果你這個時候問古福臨，究竟洋人想怎樣，他會說：「給我十個荷蘭水蓋我也不要跟你玩外交，你是白痴，還是乞衣？」「你....」「我做人不張三李四，你有你走你的陽關道，我有我過我的獨木橋就是了。」古福臨沒有見過，沒有買賣過，更沒有過問過，他是毫無痕跡地發了跡。


太太們從不在酒館出現，只管竹戰，即是廣東麻雀，上落不大。喜慶節日，會穿新衣，小姐和少爺們會你追我逐。大小姐最喜歡吃龍蝦伊麵，是少爺告訴大太太，大太太告訴二奶奶，二奶奶不出聲，大家猜着的。老臣子一做就五十年。毫無怨言，因為他好，他好在好得不得了，他去妓院嗎？我打工（應該）。他到賭場嗎？我冇（實在應份有餘）。


五十年多後，他的喪禮不太奢華，黑頭人白頭人一大堆。話說回來，他早就不賣酒了，因爲沒有水手。他買了地皮，找洋行的測量師做一件事，就是「起樓」。起了多少座十多層的「洋樓」。當時是七十年代，石硤尾火災後人們才懂得「起樓」、「廉租樓」等這些東西。收租的大業主，他死前百物騰貴，是天意，他就是發了跡。沒有忘本，他的骨灰送返家鄉祠堂，是文化，是根，是泥土。


他屬於這裡，回歸這裡。

兩個謊話

「還有多少時間？」 「他是第四期心臟病，沒有手術可幫得上忙了。」 「即是還有多久？」 「他很危急了，你們要有心理準備，這一刻隨時會來。」「你聽不聽到我問問題？」 「說不準，快則三個月，慢，可能一年吧？」「多謝你，蔡醫生。」 她十四歲那年，爸爸死了。


她那年看完了「紅樓夢」，讀書報告拿了甲等成績。 她叫煥善，麥煥善。 朋友都叫她阿善，她不愛數理化，只愛看小說、玩占卜和傾電話。 爸爸的遺言是：「行啦！」「行啦！」 結果阿善沒有繼續讀書，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老爸死了這件事，她計劃好，要行事了。


那年她中學三年班，她把錢包放進一個富家女的書包裏，然後在班上大聲說：「我的錢包不見了！」 富家女當場被捉住，她一向愛出風頭，今次真是很注目了。 校長沒有報警，因為不想見報。 富家女到校長室，哭哭鬧鬧，又說不出，又驚又亂。 校長叫煥善來，小聲說富翁願意和解。 煥善拿了十萬元，那年坐頭等飛機機位，也只不過是十萬元。 然後她便退學了，據說，是太受傷害了，不能繼續學業。


實情是：兄嫂不肯供養她。 她住在爸爸交租的廉租屋，爸爸死後，哥哥搬進來，還帶着嫂嫂，她和媽媽，無處容身。 媽媽當年是妓女，從良後嫁給爸爸；爸爸是清潔工，生兒育女，為了防老。 哥哥料理了喪事，便和妻子做了一場戲，大吵大罵，趕走這不祥人，和她的老舉母親。


煥善到酒樓賣點心。 她根本有點錢，但貪酒樓品流復雜，看不出她如何，她找的，是一個又老又有錢的。 她的不幸過去，就是本錢，找傻子去。 老程六十多歲，喜歡這勤快的阿善。 老程要個女人給他生個男的，阿善想有頭家，有瓦遮頭。 當然一拍即合。


程朗就是這樣一個男孩，他媽媽未婚產子，父母後來才註冊結婚。他一直很少見到爸爸，其實不想見，因為他自覺自己是搖錢樹，他覺得自己不應來到這世界。實情是老程騙了阿善，他是窮鬼，要的是政府的補貼，一個月接近一萬元的綜緩金。

結了婚十多年後某天，阿善和老程大打出手，要離婚，要擺脫這枷鎖。 結果老程拿刀，本來只想威脅阿善低頭，混亂下程朗卻拿了刀，插死了親生父親。 阿善冷靜了。 她叫兒子進房，無論如何不要出來。 這公屋有兩房，阿善用刀插向老程的屍體，然後報警自首，承認殺人，再進另一間房。坐着坐着。


阿善被判終身監禁。 一天，有人來監倉，找阿善，她說是阿善的朋友。 原來是當日的富家女，看了報紙來找她。 富家女和阿善傾了一會，問阿善感覺如何。


阿善最終被特赦，之後做了修女。 再沒有說過謊話了，一生只說過兩次謊話的阿善，從此再不說謊話了。

生生不息的回歸故事

她告訴法官，她一生人只有一個朋友，就是原告人沈文娟。沈小姐家勢不錯，父母親都是上流人物，根本就是生下來已衣食無憂，即是含金鎖匙出生之輩。她，叫李玉婷。玉婷沒有什麼過人之處，但她很世故，因為家境清貧，她年幼已嘗盡白眼。她爸爸是五金工人，一天工作十三小時，勉強能供養玉婷和四個弟弟。她小學畢業，本來爸爸已說過她要找事做來養家，但她另有打算。她拿了英文圖書閱讀獎勵計劃的最高榮譽，即是拿了全港冠軍。


她經常到小童群益會借書看書，她語文能力好，中英文都難不到她。她專攻英文。因為在這殖民地社會，要上進，一定要迎合人，一定要懂上流的遊戲規則。上層的，就是「鬼子佬」，爸爸說的。她就學好英文，要嫁得好，要供養弟弟，要孝敬父母。她不靠力敵，要智取。


她小學會考最出眾的，就是中英文兩科，其它的，總算沒有失禮。小學校長叫郭禮明，穿的確涼短袖襯衫，淺灰色西褲，黑色皮鞋，襪子，好像是白色的。郭校長叫玉婷通知父母，明天來小學見見面。結果，校長做了一件改變玉婷一生的事：他給玉婷改了個英文名字，叫Wendy，然後介紹她和父母到中學面試。


是一間修會辦的中學。即是名校。居然，玉婷會用英語對答，修女們很滿意。於是，修女們便開始替玉婷安排了：獎助學金、校服、車費午餐費補貼；還有，如何做得令玉婷容易接受。


玉婷知道，同學們非富則貴。她又知道，同學們都有補習老師、有傭人、有司機，她，只靠自己。最簡單，找個知己就是了，她便有補習老師、有傭人、有司機了。結果是沈文娟。


李玉婷是沈文娟的知己，她了解上流社會了。她們都不是美人胚子，但玉婷比較世故。相知相交，一起上學、回家、做功課、傾心事。一起進香港大學，一起畢業。然後文娟帶玉婷去爸爸的律師事務所，叫爸爸僱用玉婷，因為玉婷英語說得好。果然很好，一做就十多二十年。


玉婷的兒子叫李盛，是私生子，是沈文娟爸爸的親生兒子。沈文娟是獨生女，沈律師死時遺下一大筆遺產，遺囑聲明，大部分留給李盛，他成年後繼承。沈文娟不服，告上法庭。沒有疑點，沈文娟敗訴，李玉婷兒子十歲，已經懂事，心知肚明。李盛後來改跟父姓，叫沈盛，死時二十四歲，是酒後駕駛，車毀人亡。


李玉婷後來改嫁，嫁的是「鬼子佬」，沒有兒女，但那洋人愛她，也愛她的父母和弟弟。那洋人是警司，九七回歸前退了休，帶着玉婷和她全家返回老家蘇格蘭。過着平靜的生活，養馬騎馬，偶爾喝洋酒。玉婷的弟弟們都娶洋婦，落地生根，從此在彼邦生養繁衍。